修塔的。快死了。

就狗血一下。生活是那么无聊。


“猫在临死之前会贴近自己有好感的人,最后看他一眼。然后它走开,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,在那里独自死去。”


沙陀写日记,他知道,但从未看过。裴东来从警局的档案库里调出原本给他看。这是很大的一个人情,他看着那些本子,心想。

“有些已经散页了,你就这样看吧。”年轻的警官一边不停地抛接钥匙,一边这样对他说。

“你控制情绪,有些东西我们看过,都…”他停顿一下。

“可惜了。”他加上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,在空中挥挥手,要把头脑中那些怪念头都赶开似的。


“茉莉发芽了,是绿色的。很快就是春天。”

他轻轻翻开又一页。

沙陀在他离开的日子里每一天都写日记,有时话不多,有时写了很多又涂掉了。他一页一页翻看过去,动作轻柔小心,没有惊动沉睡的尘埃。

“今天发工资,晚上买了一条鱼。一个人吃不了。”沙陀在这里停顿了一下,又接着写。

“习惯了。”

习惯什么呢,是在发工资的晚上买鱼,还是做菜要做两人份?他沉默着又翻过一页。


“听说他要回来了。”

下面是一个日期:他们重逢的那天,沙陀蹲在水房里打开水,因为看到他,烫伤了端杯子的右手。日期歪歪扭扭,一个句号立在最后,沉默着和他对视。

这一页后面贴着什么东西,他翻过去:一张老照片,显然被撕碎过,又重新拼好,拼接的人细心地把每一块边角都粘牢。因为年头久远,这张照片已经开始发黄了。

他看着照片上自己微笑的脸,伸手摸了摸,指尖慢慢地划过照片上的人。他十七年的意气风发都在这里头。他摸了又摸,呼吸轻缓,想象沙陀在过去八年里看着这张照片的样子。他会不会也长久地凝视,然后伸手摸一摸相片上他的脸?

出于不知名的理由他撕碎它,可是又亲手捡起每一块碎片把它们粘好,每一片都分毫不差地回归原先的位置。他在拼接这些碎片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呢?是他么?还是十七年里他们一同走过的日子?

他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再看下去。他过目不忘,这些本子里的每一个字都刻印在他头脑里。沙陀说今天油麦菜涨价,说买了一条吃不完的鱼,茉莉发芽开花,西装口袋破了洞要补,发现茶已经喝完,水果放太久就坏掉…他平平淡淡地交代生活里的琐事,语言简单,不发表看法。他用这些小字填满他生命里最后的八年,他没有狄仁杰的八年。

这些字其实都在说同一句话。


“晚上回来吃吗?”

他们坐在会议室里,裴东来面前摊着案情总结,上官静儿拿着嫌疑人名单和口录本,狄仁杰在他对面,瞧着茶杯出神。沙陀突然身体前倾,这样小声问他。

狄仁杰微微一走神。回来?回哪里?——他很快想起他们租住过的那套公寓,连带烟熏火燎的小厨房和沙陀的汤。但是他晚上还得向总裁打个招呼,顺便跟董事会来一场步步惊心的饭局。想到这里他就有点遗憾。

“过两天结案了我上你那儿去,咱俩收拾收拾,好好吃一顿。这几天真不行。”

沙陀没有惊讶,只是点点头表示理解。裴东来招呼他们走人,一边吩咐底下去查那个黑市医生。狄仁杰自然而然地揽着沙陀的肩膀,和他一起走到警察局门口。

“给你打个车?”他拍拍对方。

沙陀摇摇头。他垂下眼睛,掏出手机看了一眼,已经是十点来钟。

“我自己走就行。过两天回来吃饭,别忘了。”

他说着,还笑了一笑。


他的生活不是他一个人的生活,在他的设想里这个生活中还有另一个人,会吃他的菜,给茉莉浇水,填满喝空的茶叶罐子——是该有这么一个人的。他这些话都说给另一个人听。

“我觉得这儿应该是有你的,所以我保留给你你的位置,这样你回来了,也有地方可待。我从来没搞懂过你,或许你根本不需要这个地方…不过管他呢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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